领罚单、朝令夕改，2023刚一开年，九江银行就接连惹上麻烦。
1月5日，九江银行发布公告，称本期不行使“18九江银行二级01”赎回选择权，这一与主流相悖的做法，引发了市场的关注。
“18九江银行二级01”是一项商业银行次级债券，当前所剩约为15亿元，下一个付息日是2023年1月31日。
2022年，不赎回二级资本债的银行，多数信用资质不佳，评级较低，九江银行的主体信用评级则是3A级别的。
仅一天以后，九江银行又发布了一则将行使赎回选择权的公告，事情变得有点扑朔迷离。
赎回二级资本债对九江银行有什么影响？态度反复反映了九江银行的哪些财务问题和经营问题？为什么九江银行难以满足监管要求？本文将回答这些问题。
01 银行也缺钱
银行是风险经营行业，也是个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行业，自身抵御风险的能力很重要。
这就涉及到一个资本充足率的概念。
资本充足率是巴塞尔协议里的规定，用资本与风险加权资产的比例，控制经营风险。而由于银行资金的来源是储户，资产的规模很大程度上与储户的存储有关，因此这个指标也可以反映银行的杠杆情况。
资本充足率分为三个层级：资本充足率、一级资本充足率、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。从左到右，要求越来越高。
“18九江银行01”就是一项二级资本债，募集来的资金可以扩充二级资本，也就是能改善资本充足率，但不能改善后面两个指标。
如果赎回债券，九江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将受到影响。
截至2022年9月末，九江银行的资本充足率为12.99%，一级资本充足率为11.02%，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为8.42%。
根据《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》，对应的标准分别为10.5%、8.5%和7.5%。这意味着九江银行的风险垫比较薄。如果资产、经营恶化，或者突发事件，可能会导致触碰监管红线。
有研报测算，如果九江银行行使赎回权，资本充足率可能降至12.6%左右。
赎回债券，也会对九江银行的流动性产生影响。商业银行如果流动性不足，将难以保持正常经营。
从现金及存放和其他金融机构的款项来看，2022年上半年减少了36亿元，比2021年末减少了9%。而九江银行并没有在缩表。
从流动资产对于流动负债的覆盖率来看，2022年6月末，九江银行的流动性比率为54.89%，比2021年末降低了26.5个百分点。
流动性覆盖率是一个更直观、更能反映短期风险的指标，计算方式是合格优质流动资产除以未来30天现金净流出量。
如果放到一个普通企业上，反映的就是手里保有的现金能支撑几个月。
2021年末和2022年6月末，九江银行的流动性覆盖率从426.31%骤降至不到190%。流动性压力可见一斑。
赎回二级债，九江银行短期的困难比较大，但如果不赎回，又是过得了初一，难过十五。
商业银行的二级资本工具中存在减记条款，到期前五年，能够计入二级资本的本金会按照一定的比例逐年减计。
换句话说，就算九江银行不赎回，接下来的五年，这项债券对于二级资本的填充程度也在下滑。也因此，赎回二级资本债属于主流选择。
另外，如果不赎回二级资本债，可能会加剧银行的声誉风险，如果引发评级机构的负面观点，也会影响银行的再融资，包括融资成本提高或者是发行资本工具困难。
综合考量之下，九江银行选择赎回二级资本债。
这种选择之下，短期，九江银行需要以较低的成本发行新的资本工具以提高资本充足率、加强流动性。长期经营方面的问题，只能慢慢化解。
02 资产利润率不达标
根据《商业银行风险监管核心指标》，商业银行资产利润率应不低于0.6%。资产利润率是评价商业银行经营管理业绩的指标，简单来说就是资产的获利能力如何。
在九江银行的年报中，资产利润率即为平均总资产回报率，自2019年开始，这一数值就一直低于0.6%，且越来越低。2022年上半年，资产利润率为0.44%，这并非由于资产获利能力好转，而是“上半年利润率高”，是九江银行一直以来的特点。
相应地，关于监管所要求的资本利润率不得低于11%，九江银行也无法满足。
在《大幅破净的大幅破净的民生银行，可以抄底吗？》一文中我们提到，息差影响金融机构的收入，不良资产则影响利润，再往下拆，银行业的赚钱能力其实主要看三个因素，息差、资产的规模和质量。
随着利率下行，银行获取高息差变得困难。纵向来看，九江银行的净息差走上了下坡路。
横向对比，九江银行的净息差水平不错，以2022年上半年为例，九江银行的净息差为1.96%，这一数据和A股上市银行相比，处于中间地带，与九江银行净息差相似的有中信银行、宁波银行，前者是规模更大的全国性银行，后者是城商行里的优等生。
这是不是意味着三者处于同一梯队呢？
举个简单的例子，A银行负债端吸收存款、借贷的综合成本是2%，资产端收益率为4%，B银行则分别为3%和5%，尽管净息差一样，两个银行的经营风险完全不同。
在相同的净息差下，A银行可以低息将放款给信用更高的个人或者企业，而B银行放贷的客户大概率信用要差一些。
九江银行和B更加相似。
2022年上半年，九江银行计息负债成本为2.59%，放到A股42家银行中，是第五。在负债端的成本压力下，九江银行必须拼命拉高资产的收益率。
根据多个媒体报道，九江银行曾与多家贷款平台合作发放互联网贷款，在黑猫投诉上，多个用户因平台合作高利息、高手续费、电话骚扰、虚假宣传而不满。
此前，推出彩礼贷的也是九江银行。
不止九江银行，江苏银行无锡分行也推出过婚庆贷，南京银行推出过结婚贷，还有银行推出了公墓按揭贷款产品。
“彩礼”“婚庆”其实是为消费贷找到细分场景，这些引起大众不适的“创新”，折射出的是在非高息差环境之下，中小银行场景开拓等经营方面的困难。
当然，银行也有非利息类的收入。比如代销理财产品、基金、保险，进行资金托管等业务，银行收取手续费和佣金，交易量是做大中间业务的基础；还有进行证券投资类的收益，考验银行在股票等方面的投资能力。这些都不是小型银行的优势项目。
所以一直以来，小型银行的非利息净收入占比都较低。九江银行2018年——2020年非利息收入比较稳定，2021年到2022年上半年则有所收缩。
03 资产质量成色如何？
通过“场景创新”及其他的措施，九江银行的贷款及垫款规模得到了扩张。2022年6月底，九江银行的贷款及垫款规模达到2683.85亿元，相比2019年底，增长了55%左右，这一涨幅在A股42家上市银行里能够排到前十。
规模扩张速度快，也是九江银行资产利润率下滑的原因。换句话说，在息差下行的环境下，九江银行的利润没有明显下滑，是靠规模大稳住的。
借的钱是要还的，放出去的贷款也是要收的。在经济不那么景气的周期里，扩表带来的收益能不能实实在在落到兜里，还要看资产的质量。
2019年到2021年，尽管在同业中一直处于高位，但这段时间里，九江银行的不良贷款率的确得到了较好的控制，从1.71%降到了1.41%。
《大幅破净的民生银行，可以抄底吗？》一文中提到，银行会根据贷款的质量，进行五级分类管理，发现坏账苗头可以做降级处理。在坏账发生之前，银行会对不同级别的贷款计提减值准备，拨备的金额越高，当期的净利润就越低。
换句话说，在对贷款的分级上，如果管理不规范，会使不良资产率失真，也能起到调节净利润的作用。
调节贷款结构的方式也有很多，比如不良贷款不洁净出表、假出表。举个例子，银行表面上会将不良贷款转移出去，然后接盘方将不良债权打包成另一项资产，银行再购买这个“新资产”。这么一倒腾，报表上，不良债权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项“健康”的投资项目。
再比如以贷还贷，借款人尚未结清贷款，就与金融机构签立了新的借款合同，把新借款用于归还原来的借款。
根据相关规定，贷款逾期一定时间后，会被纳入不良资产范围。以贷还贷做到了“只要我放贷快，贷款人就不会逾期”，可以用来美化不良率。
2022年11月，江西银保监局公布的处罚信息显示，九江银行存在多个违法违规事实，包括：
通过信托通道违规发放土地储备贷款；
嵌套委托贷款或集合信托，资金用于购地；
面向一般客户销售的理财产品投资上市公司非公开发行的股份；
通过同业投资隐匿本行不良资产；
通过私募资产证券化(ABS)将信贷资产虚假出表；
授信集中度超监管规定；
开展代销业务未“双录”；
通过违规发放贷款、违规展期延缓风险暴露。
为此，江西银保监局开出了330万元的罚单。
九江银行领到的罚单不止这些，还包括因贷后管理不审慎导致信贷资金被挪用于购买股票等。2023年刚开年，九江银行就因为向未竣工验收的商业用房发放按揭贷款被罚款。
回到不良贷款率，2022年，九江银行这项指标开始回升，到三季度末，又升至1.71%。
九江银行中报里提到了上半年加大对资产拨备的整体计提力度，正常来说，拨备覆盖率应该提升，实际上，此时的拨备覆盖率相对于2021年末，降低了26个百分点，至188.33%。
由此可见，2022年，九江银行资产的恶化程度比较快，可能是新增贷款质量较差，也可能是以往的贷款风险释放出来了。
不良率控制较好时，九江银行尚不能满足监管指标，可见在合规、健康经营方面，九江银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参考文献：
- [1]《中小银行》《中小银行二级资本债五年不赎回情况显著增加，二级资本债风险增大》，标普信评；
- [2]《偷梁换柱打掩护 揭秘银行不良“假出表”新花样》，中国证券报；
- [3]《九江银行利润率持续不达标 房地产贷款占比待压降》，投资者网；
- [4]《九江银行：除了彩礼贷“翻车” 还有啥烦恼？》首条财经
